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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作者 | 张冬方

即使在危机之下，发甜面包容易，挥鞭子总是很难。毕竟，而今的德国早已不是俾斯麦时期的那个德国了。

甜面包和鞭子的说法源于19世纪末的德国，形容的是俾斯麦建立社会保障系统和打压工人运动。这个说法从此流传了下来，代表着奖和罚，恩和威，拉和推，给予和限制，胡萝卜和大棒。在过去的两年间，欧洲大陆上，疫情危机一波未平，俄乌冲突之下，能源危机一波又起。危机处理中，到底甜面包更有用，还是鞭子更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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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封禁和疫苗接种

新冠疫情下的鞭子第一次出现在2020年3月。当时，面临疫情爆发，德国实施了全国上下的封禁措施：关闭学校、餐厅、酒吧等文娱场所，取消大型活动的举办等。虽说是封禁措施，但人并没有被封禁在家里，而是可以自由购物和进行户外锻炼的。它直接限制的不是人，而是人际接触的可能性。相反，它鼓励人们增强户外锻炼，从而增强对抗病毒的免疫能力。德国政府从2020年挥鞭子行为中得出的最大教训之一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关闭学校，因为关闭的代价就是学生错过的受教育和成长的机会，以及父母的不堪重负。疫苗面世后，抗疫有了新的手段。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和其他欧洲国家比起来，德国的疫苗接种率偏低。甚至，拒绝接种疫苗的人部分走上街头抗议防疫措施，即使德国从未有过特别严格的防疫措施。为了提高疫苗接种率，德国政府向接种者发出去的第一个甜面包是3G政策，即已接种者、康复者和出示快速抗原检测阴性结果者可以进入餐厅、影院等场所。于此，接种疫苗者可以享受更多更便利的社会娱乐生活。当然，该措施也可以理解为对未接种者挥起的鞭子，假如未接种者在下馆子之前，需要去某个检测点进行免费快速抗原检测，可以被定性为惩罚的话。奥密克戎疫情波时期，政府发出的第二个甜面包2G是3G加强版，即餐厅、影院等场所只向已接种疫苗者和康复者开放。同样，这也可以理解为对为接种者的惩罚，因为一些社会娱乐生活将他们排除在外了。不过，他们仍然可以顺利出入超市、药店、医院等满足基本需求的场所。背后的考量是，即使他们拒绝接种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抗疫难度，但他们也有基本需求得到满足的权利。有些城市为了提高接种率，甚至想出打一针奖一根烤肠的怪招。2G政策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而后又被3G取代了。去年，朔尔茨总理上任后预告了新冠疫苗接种义务。然而，最终能落地的只有针对医务和护理人员的接种义务。上月，关于60岁以上新冠疫苗接种义务的妥协方案尚且未能在联邦议院得到通过，更不要说针对所有人的接种义务了。德国能够在疫情中还算顺利地走到今天，不在于其发出去的甜面包多有效，更不在于其挥鞭子挥得有多高，而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了其相当优秀的医疗资源，以及大部分德国人的理性和积极配合，再加上新变种奥密克戎并没有来势凶猛，才使得这里的医院和重症监护没有达到过极限状态。自4月初起，德国除了在远途公共交通和乘坐飞机时需佩戴口罩措施上实行全国统一之外，其他的防疫措施由联邦州自行决定。以人口大州北威州为例，除了在诊所和医院等敏感场所，之前的戴口罩义务、出示接种证明或检测阴性结果的防疫措施基本上已被取消。据RIK数据， 5月10日，德国全国新增感染数107568例，完成两次疫苗接种者占比75.8%，有条件接种却未接种者占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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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短缺下的补贴和限速遗留问题

乌克兰战争后，众人的关注点转移到了战争和战争带来的能源危机上。德国在天然气、石油和煤炭上，极度依赖俄罗斯。俄乌局势之下，能源价格飙升，出行领域转型的重要性也凸显出来。4月底，联邦政府公布了应对价格上涨的减负计划，在出行领域，从6月开始，德国全国所有公交、轻轨、地铁和跨地区公共交通月票统一9欧元，为期三个月。德国各个城市和地区的月票票价存在差异，根据德国汽车俱乐部ADAC2021年调查显示，慕尼黑的短途和跨地区交通月票为57欧元，而汉堡的则为112.8欧元。按照政府的说法，9欧元月票一方面减轻出行负担，另一方面能让公共出行更有吸引力，从而促使私家车出行方式转向公共交通出行方式。按照甜面包和鞭子理论，9欧元的月票就是一份甜面包。与此同时，联邦政府还推出了降低针对燃油的能源税费措施，比如汽油税费降低29.55欧分/升，柴油降低14.04欧分/升。也就是说，政府在向公共交通出行者和私家车出行者同时发送甜面包，使得面包沦为了无法推进绿色转型的面包。民意调查机构Civey4月底进行的调查显示，29%的受访者表示将考虑乘坐公共交通去旅行，64%的人表示不考虑。在能源去俄罗斯化之下，限速也成为话题。国际能源署曾于3月发布了节省用油十大措施，其中第一条就是限速。德国是世界上为数极少的高速通常不限速的国家之一。绿党呼吁高速限速很多年，却始终无法实现。在去年的德国大选中，绿党又提出了“高速限速130 km/h”。然而在组阁谈判中，限速最终被妥协掉了。一来，限速主张必须为绿党执政目标让位，二来，在很多选民（尤其是自民党选民和德国选择党选民）坚信速度代表自由、汽车领域游说力量强悍的德国，限速真的很难。而今的能源危机原本是实施限速的契机。来自巴伐利亚州的绿党人提出为期三个月的高速限速130的建议。巴伐利亚州的内务部长称，这不过是绿党一贯的管束作用，并认为，在能源节约上，需要的不是政府干预，而是民众的理性和自主。来自各联邦州的一些绿党人和社民党人呼吁自民党放弃对限速的反对立场，并期望来自社民党的朔尔茨在坚持限速上拿出“总理的架势”。限速是个老话题。无论来自汽车行业，还是政界，都有人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过，以后反正会转型到电动车时代，到时候，驾驶速度越快，耗电越快，人们自然不会开那么快了。其实，不仅仅在限速问题上，但凡和限制有关的，在了解后面那个宾语是什么之前，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即使在危机之下，发甜面包容易，挥鞭子总是很难。毕竟，而今的德国早已不是俾斯麦时期的那个德国了。